具体的故事我已记不清了，我只知道心中一直有个牵挂不时牵动着我，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：“勿牵，勿挂，我很好。”

高二下半期，一次偶然从同学们口中得知敬老院这个地方。从小在乡村长大，记忆中老人们都是有属于自己的家的。为儿女操劳一辈子，老了，就在夕阳下携老伴坐赏花开花落；月光之下，儿孙绕膝，畅聊心中旧事。不免心中感慨：我们穷其一生，追追逐逐想要的幸福也不过如此吧。所以，当听到养老院这个词时心中难免一阵酸涩，觉得那里可能是一个充满孤寂的地方，无数的老人在绝望地等待着子孙的到来……

于是，去那里看看老人们便成了我的一桩心事。

一个星期天，我只身前往养老院。沿路询问而去，一路绕了好几条巷子，养老院几个大字才出现在了眼前。

轻轻踱步进去，环顾四周，几颗银杏树零星地、佝偻地生长在新建的楼房旁边。再往里走，一位老奶奶颤悠悠地在独自走动。奶奶有些奇怪，左眼角有一个黑色的伤疤，在炎热的夏天身上竟然穿着厚实的棉袄，我走上前去想握住她的手和她说话，但令我惊讶的是她的左手——是断的！我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和她聊天，尽量让自己相信自己是和四肢健全的老人说话，可手的颤抖根本抑制不住。老人没有什么反应……

“你和她说话需要对着她的左边耳大声地说！”寻着声音望过去，原来是门卫叔叔来了，他说“这位老人90岁了，听力不好，爱出去走动，前几个月在街上被车撞了，左脚瘸了，左手也没了知觉。”门卫叔叔顿了顿，“唉——无儿无女怪可怜，想出去走走没有人陪、又危险，所以现在我们也不敢轻易让她出去了。”

我看了看奶奶，低着头对她大声地叫了一声“奶奶——”她抬头笑盈盈的望着我，眼里的笑意像要溢出来一般。

奶奶主动伸出右手牵着我，我们边走边聊，很快到了她的住处。进门的一瞬间我的鼻子不禁酸了一下，房间的光被屋前的大树遮挡，空气中还有很重的湿气，整间屋子看上去阴沉凄冷，简单的一张床、一张桌、一个连门也没有的衣柜……她拉我到她的床上坐下，开始慢慢地和我讲话。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一名知识女青年，由于一些原因终生未嫁，在庙里度过十多年，三年前才被送到这里。其实，奶奶说她不想呆在这里，但她现在——也只能待在这里了。90岁高龄的她，心中仍向往自由。也许是十年与佛相伴，奶奶一直叫我一心向善。

我看窗外阳光很好，便对她说带她出去走走，奶奶笑着答好。我扶着她走出房间，此时栀子花开，香味扑鼻而来，阳光之下老奶奶银白的发闪着光，奶奶看着我笑，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。待到阳光被高高的楼房遮住，我牵着她回屋，这时有个衣着整洁的老奶奶正端着一盆水进来，看她佝偻着背，我便过去帮她端，这位奶奶笑着对我道谢。这位奶奶叫光富奶奶，终生未嫁的奶奶叫云乡奶奶。我们仨开始热聊起来。一晃眼，几个小时过去了……

后来，我每周都会去看他们，来来回回之间我已和养老院大多数老人认识了。直到高三下半期，学习很紧，我几乎没有去了。直到高考前一个星期，我决定再去看看他们。光富奶奶看到我很激动很开心，嘴上却说学习那么紧，你就别来了吧，耽误学习，我们都很好。我微笑着说没关系的。这时，光富奶奶叹息着告诉我——云乡奶奶已经去世了，我怔在那里，心像是被什么揪着，很疼，很疼！可纵是我如何想念，我再也见不到她了……我开始自责，为什么没有经常过来？为什么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？“建立一段感情很容易，但舍弃，很难。”光富奶奶看我有些难受，拍着我的手背：“孩子，别难过，说不定，云乡奶奶在天上很开心哩！”

在光富奶奶得知我是来告别的，以后去别的地方，可能再也不能来看她了，奶奶就一直低着头，默默地听到我说。我不知该说什么，两人一下沉默。不久，奶奶抬起头对我说，“嗯，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，不要时常挂念我，我会很好，有时间再来看我，没时间……也没关系……照顾好自己，”奶奶的眼里似乎闪着泪花，我本想宽慰奶奶，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我没有承诺，因为我无法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，我要去的地方离家乡很远，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真的再回来。

进入大学后我参加了学校的志愿队做了一名支教小老师，一边教小朋友一边去参与敬老活动。也许，有另一个和我一般的人陪着那边的奶奶们吧。我是预科部的李茂，我只想做个生活中的有心人，似花，似火，似朝阳。

文图：李茂